La crème et la pâte 奶油與麵團 第十三章：小丑當大師

 

La crème et la pâte

奶油與麵團

 

第十三章：小丑當大師

 

    對梓文的生意愈了解，就真的愈加為他感到擔憂。

    我每逢周末到店裡幫忙，開始時還為客人不多而感到高興，因輕鬆自在，後來才知道那已算最旺場的日子，總的客人原來這麼少，收入這麼低，那會出問題啊。之後得悉店子的租金並不便宜，梓文又堅持用最好的材料，成本極重，要取得收支平衡非常困難，就覺得更不對勁。

    「梓文，你得想辦法，這樣下去不行啊﹗」這天，我終於禁不住向他說。

    「還有什麼辦法？降低質量，將貨就價，用廉價成的材料做蛋糕嗎？我無法接受。」

    「那做宣傳吧﹗你的蛋糕做得這麼好，一經推廣肯定會大受歡迎的。」

    「宣傳要很大成本，我已捉襟見肘，那還有錢做廣告？」

    「那你開班授徒吧，教學生也可賺取收入的。」

    「我也曾想過，但這裡的人太功利和短視了，好多個學生學了一些皮毛就急不及待開蛋糕店，滿以為自己技術了得，把自己的蛋糕吹捧得無與倫比，但一試就知根本未入流，還用上廉價的材料，我提出的必須潔淨、必須有品味守則卻半點也沒遵守。這樣的店子怎能持久，所以許多開了不數月便結業。這樣的學生，我也不願收。」

    他對學生的批評，似是衝著我而來。開始的時候，我不就是如他所說，一心以為學懂幾款著名蛋糕就可開店嗎？現在才知道想法幼稚，開店並不如想像般容易和浪漫的。不過，既然他有這麼好的技術，就應善加運用，發揚光大，不要埋沒他的才能，我必須替他找個解決辦法。

    「讓我好好替你想些點子，提升蛋糕店的吸引力，多賺點錢吧。」

    「蛋糕的質量就是這店的靈魂，千萬不要搞些旁門左道的鬼主意，我不接受﹗」他嚴肅地說。

    「知道了。」我笑着說，並不把他的話當真。

 

    正為此事費煞思量之際，我那極富表演和跳舞天份的表弟達明這天又來跟我要蛋糕吃。

    「表姐，近期學做了什麼新款蛋糕？」

    「很羞愧，沒多少。」

    「為什麼呀？你不是很喜歡吃蛋糕嗎？」

    「喜歡是一回事，能做是另一回事，我手腳若有你般靈活，相信可以學得快許多，也好許多。」

    「手腳靈活也只能做個模樣給人看，我不及你那樣喜歡蛋糕，也沒那麼投入，就算做出來也不一定好吃。」

    他的話突然給了我靈感。

    「達明，你知嗎，我正為梓文的生意犯愁，或者你可以幫我一個忙。」

    「怎樣幫？我又不懂做蛋糕。」

    「我不用你真的懂做蛋糕，只需做個模樣便成。」接着我便把想法說出來：在蛋糕店開製作示範班，由達明裝模作樣即場表演，最後用梓文的蛋糕給學生品嚐，藉此進行宣傳，既不用廣告費，又有收入。

    「不行，不行，我真的未學過，連裝模作樣都不懂。」達明推辭說。

    「我拍了許多梓文製作蛋糕的影片，給你看看然後模仿不就成了嗎？你這麼聰明，一看便會的。」說完隨即拿出手機，播放以前拍下的梓文影片。

    達明初看時還有點猶豫，但後來愈看愈投入，頻頻點頭說好。把幾乎所有影片都看完後，他向我說：「表姐，不瞞你說，單看這些影片是模仿不到梓文的製作蛋糕技術的，人家一看就會識破。」

    「但你剛才一副很有把握的樣子，我以為你已知道怎樣模仿。那怎辦呀？」

    「不用擔心，我已想到辦法了。」

    「怎樣？」

    「既然已有這些影片，根本就不用我模仿，就好好利用它們，我做我的表演。」之後他把他的計劃說出來，似乎真的可行。

 

    接着的幾天，我向所有愛吃蛋糕的親友，甚至公司客戶發出邀請，僅用一件蛋糕的代價，就可到蛋糕店參觀蛋糕製作示範。由於費用低廉，很容易便吸引了二十多人報名參加。

    演出當天晚上，我借故叫梓文在收鋪後替我外出辦事，然後抓緊時間與達明在蛋糕店內布置場地：準備兩部接駁了播放機的大電視，前面一張擺放了製作蛋糕相關器具的桌子，後邊再豎起一幅布幕，形成一個舞台。

    一切布置妥當後，達明才對我說：「表姐，我在家中只練習了兩次，不保證表演成功的。」

    「現在已是有前無後的地步了，不管怎樣，去馬吧﹗」

    表演正式開始。達明穿上廚師服站到台前，假扮分身有術，請了兩個出現在電視內的自己一起製作蛋糕。其實那是通過剪輯，把有自己容貌出現的影片和由我拍下梓文制作蛋糕的特寫影片按程序編排起來，並在兩部電視配合播放，這樣就不用真的現場製作蛋糕，而達明自己則在台上表演舞蹈和雜耍，把場面弄得熱烘烘，不出現冷場。我則在後邊來回穿梭，在適當的時候從電視機後遞上各種相關材料。

    表現到最後，影片中的蛋糕一個個地製作完成，而我亦逐一從後把真正的蛋糕遞出，再讓在場客人品嚐。蛋糕是梓文的作品，輕易地贏得客人的讚賞，但因影片剪輯得天衣無縫，令許多人真的以為蛋糕是達明做的，紛紛上前恭賀，有的還要與他合照，更有部分說要當他的學生，令達明好不尷尬，但又不敢說出真相。

 

    正當客人仍熱烈讚許今晚的表演和蛋糕之際，我突然發現梓文已站在店門的角落，鐵青着臉。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我沒察覺？」我趨前問。

    「足夠長的時間，看到你和你表弟的精彩表演。」話雖如此，但感覺是他半點也不欣賞。

    「來吧，我向客人介紹今晚的蛋糕其實是由你做的。」我本想做點補償。

    「不用了，你們繼續表演吧。」梓文說完便進了工作間再沒出來。

    達明見此問我：「梓文怎麼啦？不高興？」

    「沒事，明天就好了。」為了令達明安心，我又向他做了個鬼臉。

 

    翌日天氣炎熱，直到晚上氣溫仍未下降，我穿了一件吊帶背心和熱褲來到蛋糕店，但這身清涼服裝在進入工作間後就無法抵受那強力的空調。

    「外邊熱得我溶化，這裡又冷得我結冰，快給我拿件廚師服來穿吧。」

    梓文二話不說，就給了我他的廚師服。他今天好像已消氣，再沒提昨天的事，我便開始製作蛋糕了。但做到半途，我實在按捺不住，輕聲問他：「梓文，你覺得昨天達明的表演如何，效果還算不錯吧？這是有發展前途的業務呀。」

    「我只是個製作蛋糕的工匠，那有你表弟的表演天份？」他笑着用嘲諷的語氣答我，其實仍未消氣。

    「我明白你做事認真，只想專心做好蛋糕。但既然開了店，就要兼顧經營，盡力吸引客人光顧。否則店子倒閉了，你還怎能發揮？」

    「噢，你說的都對﹗其實我早應該學扮小丑，因為只要在台前嘴甜舌滑地舞弄一番，小丑也會被當成蛋糕大師，何須在這工作間埋頭苦幹？」還是一幅嘲弄的語氣。

    「不是叫你扮小丑，但為了生意，有時搞些無傷大雅的鬼點子也在所難免。」我繼續努力勸說。

    「對了，為了生意，你可以開個脫衣舞蛋糕製作班，每做一個程序就脫一件衣服，做到最後就脫個清光，那肯定可以招來許多客人，就連從來不做蛋糕的男人都會踴躍報名。」他說這話時向我抛出一個冷笑，非常可惡。

    「你真的願意我當着其他男人面前脫衣嗎？」我有點氣憤。

    「願意，當然願意，為生意嘛﹗」他仍是那麼冷冰冰。

    這真把我氣瘋了。「我不想見你啦﹗」說罷轉身就要離開，但走到門口時發現仍穿著梓文的廚師服，想把它脫下卻因有顆鈕扣釘在衣內不易解開，愈心急除下愈扣得實，情急之下跑回工作間拿起小刀想把鈕扣割下。

    梓文不知我的意圖，可能以為我要自殘，急忙撲上來阻止：「不要做儍事﹗」

    我再聽不進他的話，繼續要割，他則不斷與我拉扯。糾纏間我一個轉身，廚師服的肩膀部份連我穿著的背心吊帶一起被拉下，靈出了肩膀，並因失去平衡雙雙倒向工作台，最後被他從後壓在台上。

    偏偏就是在這個時候，工作間的門打開，接着傳來一把聲音：「有人在嗎？」梓文和我抬頭一看，已走進一人，原來是李察豪。

    「發生什麼事？」看到我倆的情景，他驚愕地問。

    梓文像觸電般彈開，我也連忙站起來狼狽整理衣服。

    李察豪一臉疑惑地說：「剛才我想買蛋糕，但店面無人，後來聽見這裡傳出怪聲，所以進來看看。嘉蓮，你沒事吧？他對你…。」

    真尷尬死了，我的衣領被拉下露出肩膀，下身又因梓文寬闊的廚師服遮蔽了熱褲僅露出大腿，容易讓人誤會內裡真空。

    梓文急忙解釋：「不要誤會，我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也附和說：「不是的，真的不是﹗」

    李察豪望着我們想了一下，然後有所感悟地笑說：「哦，我明白了﹗不妨礙你們。」之後便轉身想退出。

    若李察豪這樣一走，我便水洗不清了，馬上喝止他：「站着﹗不要走﹗讓我說清楚﹗」梓文也上前拉着他。

    李察豪停下腳步，但未讓我解釋就轉身向我說：「其實不用多說，你們愛幹什麼便幹什麼，但應先把門鎖好，免人意外撞進來。」

    實在受夠了，今天一連兩次被辱，不教訓他們怎能消氣。本來想把手中的小刀擲向這兩個可惡男人，但想到這會搞出人命，於是隨手抓工作台上的蛋糕，用力的擲向他們，但結果李察豪閃避得快，已躲到門後，梓文則反應不過來，迎面接收了蛋糕。

    「我的蛋糕﹗」他悽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