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 crème et la pâte 奶油與麵團 第二章:美女與野獸
La
crème et la pâte
奶油與麵團
第二章:美女與野獸
成功拜師後,傍晚下班到蛋糕店學做蛋糕,成為我最期待、也最感興奮的事情。
說實在,梓文做的蛋糕非常美味,而且他的外貌也長得很俊朗,個子又高大,理應很惹人好感。但不知為何,和他相處從一開始就遇上許多麻煩,總是令人很不愉快。
「師傅,教我做慕絲蛋糕﹗」
「不要叫師傅,叫梓文吧。」
「好,梓文,教我做慕絲蛋糕﹗」那實在太美味了,想起來也開心。
「學做法式蛋糕,不要一來就做指定的某款蛋糕,應從基礎做起,要做好基本功。」
「什麼基本功?」
「對了,法式蛋糕通常由兩大元素合成,一個是pâte,另一個是crème。」
他說的那兩個字我有點聽不懂,肯定是法文。「你可否用我聽得懂的語言教我?」
「那好吧。Pâte中文可叫作麵團,也可以稱之為蛋糕底;而crème就是英文的cream。你要學做的慕絲蛋糕,它的cream法文就叫作mousse,意思是「泡沫」,所以給人很輕盈、入口溶化的感覺,慕絲是音譯。做慕絲有幾種方法,我用的是工序最多、難度最高的一種,你剛學可能有點困難,遲點再教你吧。還是先教你做蛋糕底。慕絲的蛋糕底叫génoise,即海綿蛋糕,它的應用很廣,很多法式蛋糕都會用到。我的想法是教你從基礎學起,即不同的蛋糕底和cream,到你學懂後,就不管是慕絲還是其他蛋糕,都可以做得到了。」
我雖然很心急要學懂做慕絲的秘技,但他的說法好像很有道理,只好無奈地說:「那好呀﹗現在你教我什麼?」
「就剛說的génoise海綿蛋糕吧。」
「好﹗」
答的爽快,但學起來半點不易。原來做海綿蛋糕是要先將蛋白和蛋黃分開,蛋白加糖後打起,又要一邊打一邊隔水加熱,待蛋白的體積膨漲至兩倍以上時再把蛋黃慢慢加入,最後才加麵粉。實在太難了,打蛋白已經很費勁,又要注意溫度,過熱蛋白會被煮熟起粒,不夠熱又總是打不起。有時勉強將打好的麵團放進焗爐,之後取出來的génoise還是會塌陷。
如是者屢敗屢試,屢試屢敗,我學了個多星期,每晚都以失敗告終,梓文雖然沒有開口責罵我,但看得出眼神非常嚴厲,似是不滿我總是學不懂。他愈是這樣,我就愈加埋怨。
「哎呀﹗怎麼這麼麻煩﹗怎麼蛋白就是打得不好﹗有沒有簡單容易一點的方法呀?」
「是麻煩了一點。我在法國時,是不用分開蛋白和蛋黃的,可以一起打。」
「我不單是說分蛋白、蛋黃這事,我是問有沒更容易、又一定能成功的方法呀?」
梓文沒有答我,我只好硬着頭皮繼續嘗試。
「我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把蛋白打起」決心雖大,無奈試了多晚還是失敗。
我沮喪極了,向梓文抱怨說:「是不是你教得不好,用錯方法?究竟有沒有又容易、又一定成功的方法呀?」
被我多番追問下,梓文終於說:「要容易又一定成功的方法嗎?那是有的。」
「真的嗎?﹗」我開始有不祥的感覺。「是什麼?快告訴我﹗」
「你可以加一些此地行內稱為蛋糕油的乳化劑。」
「再說仔細一點。」不祥感覺愈來愈強烈。
「真的很簡單,把麵粉、蛋、糖和乳化劑一起倒進攪拌器,攪至變成麵糊就是了。不用分蛋白、蛋黃,也不用隔水加熱。什麼也不用。」
再一次,時間好像突然停頓了下來,四周的空氣都凝固了……
我想,這不是上次用「裸手抓糖漿」來愚弄我的翻版嗎?「你欺負我﹗你好壞﹗」我的兩眼又再隨時要湧出淚水。
「沒有呀﹗我沒愚弄你呀﹗」他努力辯解。
「什麼沒有?﹗竟然隱藏這麼好的方法不教,專教我那些折磨人又無用的東西。上次是徒手抓糖漿,今次又來這一套,你是什麼居心。」我真的氣憤了。
「若你這樣想就錯了。上次教你徒手抓糖漿雖然有點不必要,但今次教你這麼繁複的手法是有必要的。」
「你解釋。」
「做meringue要求的是蛋白打起後要有相應稠度的糖漿配合,溫度計可以準確地測出糖的稠度,因此徒手抓糖漿便變成不必要。但用乳化劑做génoise雖然可以很容易地將蛋糕發起,但會破壞了麵粉的口感和雞蛋的香味,這關乎品味問題,我要教你有品味的方法。不過,現在的人愈來愈不講究品味,喜歡吃乳化劑那種軟綿綿口感,大多數蛋糕店為省工夫,也沒有人懂這傳統技術,或者有人懂卻不想費時間、功夫,於是都用乳化劑,部分麵包店甚至連做麵包都用,人們吃慣了之後再吃用傳統方法做的蛋糕底時,反而嫌它硬,忘記了吃麵粉就應有麵粉的質感。」
「有這樣的事嗎?分別真的這麼大?之前我吃別的蛋糕時,也沒有察覺到你說的問題。」我開始被他的話說得有點暈頭轉向。
「再多吃點和細心體會一下你就會明白了。我可以說個比喻,聽過美女與野獸這個法國童話故事嗎?」
「聽過,但不太記得具體內容了。」
「沒關係,我把大概告訴你吧,一個美女為了拯救父親,答應當人質住進野獸的古堡內。最後美女用她的溫柔馴化了野獸,並發現野獸原來是被女巫下了咒語的王子。」
「那和蛋糕有什麼關係?」
「我要說的是,cream有如故事中的美女,而用傳統方法做的génoise就有如故事中的野獸,雖然外表好像有點粗獷,但其實是個有修養的王子,也只有這樣,才能更加突顯美女的美及溫柔,令故事更加完美。而génoise一旦用了乳化劑,就有如變成油頭粉面的男人,與美女是擦不出火花的。」
我聽了之後禁不住笑了出來,這麼稀奇古怪的理論還是第一次聽到。不過想到上次被他作弄,現在又來一套似是而非的說法,真不敢隨便聽信。
「我不管什麼野獸不野獸,你就讓我用那些乳化劑吧。」
「不可以﹗」一副堅決的樣子。
「為什麼不可以?」
「這是品味問題。若你要用,也就不要再跟我學做蛋糕了﹗」還是那麼堅決的樣子。
「那我不學了。」故意給他裝出一個要放棄的樣子。
「隨便。」
真的那麼決絕?我假裝又要流淚,看他會否軟化,過了好一會毫無作用。又改為含情默默地看着他,結果他還是不為所動。
我想,就此僵持下去是沒用的,這個人一定要智取。略作思考後,我對他說:「那我不學做這個蛋糕底,你教我其他的吧?例如慕絲蛋糕的cream?」
「不可以,要學就一定要聽我的。將來到你學懂掌握這個技術後,就會明白其中的好處。」
智取也不成功,又僵持了一會之後,我終於說:「好吧,我再試試吧。」不過,我的內心並沒有屈服,並對自己說:「說什麼美女與野獸,好,那我就是美女,不幸陷入了你這隻野獸手中,終有一天會馴服你的。」說到這裡,不自覺地開心笑了起來。逆境中用精神勝利法安慰自己,永遠有神奇療效。
「你說什麼?」他好像聽到我在自言自語。
「沒、沒說什麼。」我邊說邊繼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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