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 crème et la pâte 奶油與麵團 第七章：DOM

 

La crème et la pâte

奶油與麵團

 

第七章：DOM

 

    晚上學做蛋糕，雖然不時會和梓文鬥嘴，但我仍覺得非常愉快，因為除了可趁機吃到喜愛的甜點外，還帶來逐步實現夢想的希望，可早日脫離日間那枯燥的寫字樓生活。

    不過，在夢想成真前，現實還是要面對的，所以每天早上就算怎樣不情願，也要上班。不幸這段時間工作特別忙，同時要寫多個報告，真把人累死。更令人氣憤的是，那特愛把工作交給我接手的張主任，總是有事無事也來跟我聊，煩極了。

    這天，張主任又來煩我了：「嘉蓮，上星期托你寫的那份ABC報告進展如何？順利嗎？」

    「還可以吧，不過你還有另外幾份報告要我寫，又說都較急，所以先寫那些，這份暫時擱下來。」我其實有點不高興，只是按下火氣不發作。

    「真辛苦你了。我明白給你的工作較多，找個機會讓我慰勞慰勞你吧。」

    「不用了，謝謝﹗工作是應該的。」本來以為說到這裡可以打發張主任走，誰料他還有許多無聊話題，問我什麼時候有空，最近工作之餘忙些什麼事情，總之就是不願走。

    這時珠迪剛好經過，見張主任纏着我不放，於是走過來高聲地說：「張主任，又來催報告嗎？哎呀，嘉蓮已經很努力了，你給她多點時間吧﹗」

    「不敢﹗不敢﹗我不是來催，只是想關心一下。那好吧，嘉蓮，你繼續努力，不阻礙你了。」說完之後張主任有點沒趣地離開。

    「我的救星，你真偉大，為我解困啦﹗」我很感激地對珠迪說，然後望了一下張主任的背影。

    「他又來煩你啦？」珠迪低聲靠近我說。

    「算是吧。我已經這麼忙了，他還來問長問短，若一一回答他我真的什麼也做不了。」

    「這個DOM，真的要找機會教訓教訓他。」珠迪有點憤憤不平地說。

    「DOM？什麼意思？」我好奇地問。

    「DOM就是Dirty Old Man的簡稱，即是老色鬼呀﹗」她咧嘴笑了一下。

    「為什麼這樣說他？除煩了點外，我覺得他不算太壞。你有點過激了吧？」

    「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喜歡把工作交你接手嗎？」

    「我做得好吧？」這樣說好像有點自負，但我真的很用心工作的。

    「你的報告寫得好，這點我承認。但他其實還是另有目的，就是對你起了色心，想找機會多親近你呀﹗」

    「不會吧？你怎會這樣想？聽說他已結婚，還生了三孩，那能再有這麼多歪念？」

    「怎麼不能？生那麼多孩子，正好證明他好色。聽我說吧，自從你來工作後，他便一直對你很感興趣。別以為沒人知，我就留意到他經常偷偷望你。那種眼神一看就知道想做什麼啦﹗」

    「吓？我有什麼特別，或者做了什麼，會令他這樣反應？」

    「你樣子可愛嘛，人又積極熱情，自然會把人家弄得神魂顛倒啦﹗」

    經珠迪這麼一說，我也驚覺張主任似乎真的很可疑，於是情急地說：「我沒有呀﹗壞了，現在該怎麼辦？」

    「我自然有辦法。」珠迪一臉自信地說。

    此時張主任剛好又在旁邊走過，珠迪於是高聲叫他：「張主任，嘉蓮做得這麼辛苦，你有什麼表示呢？」

    張主任聽後有點尷尬地走過來說：「是很辛苦，我剛才說過，找機會慰勞慰勞她的。」

    「那正好了，嘉蓮忙了這麼久，現在有點餓，你請她吃下午茶點吧。」

    「好﹗無問題。那就叫外賣吧。嘉蓮，你想吃什麼？」

    「張主任﹗請人家怎可以這麼沒誠意﹗要吃就要吃得好一點。來，我負責給你們找好吃的。」珠迪毫不客氣地介入。

    張主任冷不防有此突襲，呆了一下後說：「那好，那好，請你代勞吧。」說完正要掏腰包取錢，但隨即被珠迪阻止。

    「不用，暫時不用，待我買後再拿單子給你要吧。」

    張主任又是一呆，然後有點無奈地說：「就這樣辦吧。」

    ********

    珠迪待我把手頭的工作完成後，帶我一起外出買茶點。本以為隨便買一杯奶茶、一件三文治就是，卻完全沒有想過她會極度花霍，跑到高級商場內專挑最昂貴的巧克力、壽司等來買。

    「好了，好了。也該停了吧，已經買了很多，而且花太多錢啦﹗」我好言相勸。

    「何必替那DOM心疼。還未夠呢﹗我還要再到前邊那間法式蛋糕店買點蛋糕。」珠迪沒半點收手的意圖，但她的話令我想起梓文。

    「要買法式蛋糕，倒不如到我學藝的地方去吧。那裡的蛋糕比前邊那店好吃，價錢反較便宜。」

    「價錢不是問題，但若果你說更好吃，就一定要光顧那邊了。」珠迪終於顯出一點理性。「話說回來，那就是你每天下班後去學做蛋糕的地方嗎？」

    「是的，是的。」

    ********

    「梓文，我給你介紹生意來啦﹗」一進店，我興沖沖地便跑進後邊的工作間告訴他。

    正在埋首生產的他並沒有什麼興奮的反應，頭也不抬地說：「哦。」

    「梓文，我帶客人來了呀。」

    「哦。」

    「梓文。」

    這次連答話都沒有了。被他這樣潑了一盤冷水，我感到很是掃興。「我說帶客人來了，怎麼你也不理睬人家？」

    「我在忙嘛﹗」語氣還是冷冰冰的。

    我真生氣了，加重語氣跟他說：「給你介紹生意，怎麼半點感激的表示也沒有﹗」

    梓文終於放下工作，但不是表示歉意，而是用嚴厲的話氣跟我說：「你不見我在專心工作嗎？怎有時間應酬你﹗」

    好心不得好報，都令人傷心。「那你忙吧。我走了。」

    本想真的掉頭就走，但剛出工作間就被珠迪攔住。「吵架啦？」她問。

    「不要說了。走吧。」

    「不買蛋糕啦？回商場那邊買？」

    「沒意見。」

    「不過這裡的蛋糕看來不錯，你又說比那邊的好，不吃有點可惜。」

    一提起蛋糕，我的心情馬上好起來。「是呀，不吃真的可惜。讓我取一件給你嚐嚐。」

    近月每晚都來這裡學藝，不知不覺已產生回家的感覺，於是毫無顧忌地自行取蛋糕給珠迪吃。

    「噢，太美味了﹗你真的沒介紹錯。」珠迪吃了幾口之後讚嘆地說。

    剛好這時梓文從工作間走出來，見我們在吃蛋糕感到有點愕然。

    「忙完了嗎？」我問。

    「忙完了。」他這時的語氣好了點，臉上也算有點笑容。

    「這是我的同事珠迪，我們要買蛋糕。」我接着說。

    梓文禮貌地跟珠迪打了招呼，然後問我們買蛋糕準備在什麼場合吃，知道是作下午茶點的，就介紹了幾款合適的。

    在他給我們包裝蛋糕時，珠迪貼近我耳旁低聲說：「他就是教你做蛋糕的師傅？」

    「正是他。」我也低聲地答。

    「哦，原來如此，難怪你每晚都這麼積極要來學做蛋糕。」她從上到下打量梓文一番後跟我說。

    看來有點誤會了。「不要亂猜﹗」

    「什麼亂猜？看來他很有台型嘛﹗」

    「你不要以為他長得高大威猛，我就被他迷倒。其實他就是做蛋糕有一手，做人卻糟透，半點也不友善，很討厭﹗」

    「不是吧？」看來她不信。

    「還有，他教我時喜歡用只有外星人才能說的法文，我愈是聽不懂他愈是要說，其實是故意欺負我。」

    「真的？」看來她還是不信。

    「那我讓他用法文讀我的名字Catherine一次給你聽聽，看你能不能也讀出來。」接着便到梓文身旁提出要求。

    他望了我一眼，有點不情願，但還是說了：「Catherine。」

    珠迪聽後對我直瞪眼。「那中間有個奇怪的發音是怎樣來的？我完全聽不懂。」

    「那是法文的R音，要震喉嚨發出來的。是外星人話吧？」我笑着說，終於證明不是我有問題了。

    「算了吧，法文這個R音小孩子學是一定說得到的，年紀大了才有些人說不到。」梓文抗議說。

    「那就是說我年老囉？」我裝生氣地說。

    「我是說有些人，而且年紀大也不同於年老。」他辯護說。

    待我返回珠迪身邊時，她又底聲跟我說：「你們兩個在一起時很愉快﹗」

    「不，我們經常吵架。」我答。

    「是嗎？」她說，但聽語氣其實並不相信。

    我也不想多跟她爭論了，正好梓文剛完成包裝，過來跟我們說：「蛋糕準備好了，但買這麼多，還有其他東西，你們拿得到嗎？」說時瞄了我們另外拿着的幾袋零食一眼。

    「這點倒不是問題，現在告訴我們要多少錢吧，但先此聲明，一定要按正價收費，不要優惠﹗剛才吃的那件也要記數。」珠迪說。

    梓文有點愕然。「既然是嘉蓮的同事，我想…」

    「不用想了，說吧﹗多少錢？」珠迪還是那麼斬釘截鐵。

    梓文見此也不再推讓，爽脆地收了錢。但這時珠迪和我發現真的拿不到那麼多東西，唯有致電同事過來幫忙。等待期間，我見梓文心情已好轉，於是問他剛才在忙什麼。他說：「在做Opéra，功夫很多。」說罷指了指蛋糕櫃內的同款蛋糕。

    我知道這是很經典的蛋糕，必須學的，於是衝口而出地說：「在做嗎？教我﹗」

    梓文望了我一眼，然後說：「好吧。」爽快得有點令我感到意外。

    兩個同事此時剛好來了，大伙分配好各人要拿的東西準備離開，但我仍念念不忘學做新款蛋糕一事，怕他反悔，於是臨離開前走到梓文身旁底聲跟他說：「今晚見。」然後不發聲用口形說：「教我做這蛋糕。」

    這樣做是不想珠迪和同事知道我晚上再來，免生誤會。但珠迪卻高聲說：「怎麼這麼依依不捨呀﹗公司離這裡這麼近，下班過來不就行了嗎？」同事聽了都在微笑，梓文若無其事，我卻尷尬死了。

    ********

    帶着大批茶點回公司後，珠迪主動找張主任來主持啟動儀式。他一看這個場面給嚇呆了。「怎樣買這麼多食物？」他說。

    珠迪氣定神閒地答：「本來想簡單一點，但公司上下這麼多人都工作得非常努力又辛苦，張主任既然要慰勞，自然一個都不能少。你不介意吧？」這後來的語氣其實有點咄咄逼人。

    「不…不…，我不介意。」

    「張主任，單子在這裡，總數也算好了。你看。」珠迪把一疊單子遞上。

    這頓茶點開支實在所費不貲，看張主任的神情似是有點為難，但他後來總算支付了。同事們啟動前都向他歡呼「萬歲」。

    眾人享用茶點期間，我找機會跟珠迪說：「我們這次是否有點過份？」

    她卻反問：「什麼過份？他要泡妞，就得付出。若沒有能力，就得老實點。」

    「但這樣一吃，真要他大出血了。而且聽說他養三個孩子負擔很重。」

    「那有什麼問題？DOM嘛，不是要教訓教訓嗎？﹗你也不用為他心疼，像他這樣佔了公司的中層位置，一定不會隨便跳槽，但卻還有起碼十年才退位，我們職位就無望向上爬了。」

    珠迪的話雖有一定道理，但我仍覺得心裡有點不安。張主任似是立心不良，但在工作上算是規矩的，沒有怎樣為難同事，這樣教訓他或者太過份了。不過事後證實，珠迪此舉非常有效，自從這次下午茶後，張主任再沒有怎樣纏我，大概是知難而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