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 crème et la pâte 奶油與麵團 第十四章:狼相畢露
La
crème et la pâte
奶油與麵團
第十四章:狼相畢露
那天我一時氣憤,用蛋糕擲梓文,冷靜下來後很感後悔。
「Sorry呀,梓文,昨晚的事你不會怪我吧?」翌日晚上我主動向他道歉。
「我也有不對,已經檢討,以後不會再說過份的話。」他亦一臉歉意。
「瞞着你搞什麼製作示範班不是好主意,我以後不會了。」
話雖如此,但我對找尋幫助梓文改善蛋糕店生意的辦法仍念念不忘,恰巧這晚Richard前來店裡,又給我帶來新念頭。
「Hi,嘉蓮﹗」
「啊?又是你?」我開始時顯得有點不情願再見他。
「我是專程來給你賠禮的。」說罷便像日本人般向我深深的鞠躬。
看他這樣我不禁笑了起來。「你幹什麼?把我氣死了來向我致祭嗎?」
他也笑了。「怎會呢?你這麼大方,怎會被人氣死,同時又年輕,一定長命百歲的。」
「好了,好了,不說那些了,你是否要買蛋糕?每次都這麼晚來,新鮮做的都賣了。下次早點來吧。」
「早點來就見不著你了。」他的話有點曖昧。
「什麼意思?」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是專程來給你賠禮的。你不在,我賠給誰?」
「又說這些?」我又禁不住笑了。
「說起來,那天你們為什麼爭吵得這麼厲害,還打起來,害得我誤會了。」他先是笑笑,之後認真起來。
「不是打起來,只是有點拉扯。」我更正說。
「那是為什麼?」他再追問。
「不就是為了把梓文的生意搞好,吸引多點客人嘛。誰知我想出來的主意他不喜歡,於是吵起來。」接着便把製作示範班的事告訴他。
「你的主意不錯呀﹗我一年花幾百萬做廣告宣傳,求的也是這個效果,下次真要請你當我顧問。」
不知怎的,每次和Richard閒聊都很投契,總是令我感到內心舒服。「要是梓文像他一樣能體貼人就好了。」我想。
「之後你還會繼續想辦法嗎?有什麼計劃?」
「想是想的,但不知他是否喜歡。你知嗎?他這個人很認真,也很固執,事事嚴肅,講求正宗,不接受破格的宣傳手法,說那都是騙人的噱頭。」
「那就不對了﹗我也是做蛋糕生意的,要生意做得好,好吃的蛋糕固然重要,但也要顧及客人的口味和需要,想辦法吸引人是必須的。」
「就是﹗我搞的製作示範班也沒有什麼不好,他卻不知為何極之反感,後來還取笑我,叫我跳衣舞來吸客﹗」
Richard聽後對我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後笑著說:「他真的這樣說?太過份啦﹗」
這時我突然反省,壞了,訴苦變成說壞話,把不該說的也說了,必須馬上補救。
「噢不﹗我也說得過份了,梓文其實不壞,又真的很有才華,可以當很好的老師。」之後把他那次教我做七巧板生菓撻的經過簡略說了一下。「他還有一本寫得很詳盡的法國蛋糕筆記,不單教做蛋糕,同時也有許多有趣的蛋糕故事,可以印成書本出版。」
「出書?這也是個好主意。現在許多開食肆的老闆,經常把他們所做菜餚的心德和故事寫成專書,然後發行,當作食肆的宣傳,亦用來提高個人知名度和權威性。」
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為什麼我沒有想到這方法?「對呀,我會嘗試找人把梓文的筆記印書發行。他應該會高興的。」
Richard聽後跟我說:「嘉蓮,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不妨對我直說,我認識的人多,當中包括出版界的朋友,或者可以替你想想辦法。那筆記在嗎?可否讓我看看?」
「在我家中,明天取來給你看吧。」
「一言為定。」
翌日晚上,我把筆記帶回蛋糕點時,被梓文無意中看見。
「咦?這不是我的筆記嗎?為什麼帶了回來?」
「等會拿給人看,之後或者替你將它出版發行。」
「搞什麼鬼?﹗我沒說過要出書啊,給誰看?」
「Richard。」
「又是他?﹗」
「他也是做蛋糕生意,認識的朋友又多,可以幫我們的忙。」
「不要忘記,他公司做的蛋糕也很爛。」
說到這裡,Richard也剛好進店。
「Hi,嘉蓮﹗」Richard見梓文站在我身旁,於是也向他打招呼:「黃先生,你好﹗」
梓文沒有答話,我卻硬拉著他說:「人家來了,坐下一起談談你的書吧。」
就座後,我把筆記遞給Richard。他翻看了幾頁後說:「確實是有不少資料。」不知怎的,他這晚的語氣沒前一晚那麼熱烈。
梓文聽了之後沒有答話,但看得出他神情不悅。
「這本書打算用什麼名字?」Richard問。
「還有什麼名字,不就是『法國蛋糕筆記』嗎?」梓文不耐煩地說。
「那不行,這樣的名字若印成書怎賣得出?﹗」
「那應用什麼名字?」我問。
「依你看,要用多少時間讀完這本書?」李反問我。
「約一小時吧。」
「那就用『一小時內讓你成為法國蛋糕專家』吧,或者用『成為權威』也可以。」Richard斬釘截鐵說。
「吓?﹗」我有點驚訝說。
梓文的反應更強烈:「這是什麼話﹗專家、權威是這麼容易得來的嗎?」
「管它呢﹗讀者花錢買書,就是老闆,要講收益的。短時間內成為專家、權威就是收益,那錢花得值,起碼在心理上要他們感到是。你若用『法國蛋糕筆記』這個名字,變成人家要費神、下苦功來讀你的筆記,那怎能讓人家願意花錢買你書?」
「一派胡言﹗這個世界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麼功利,又沒品味,我寫的筆記自有識貨的人欣賞。」梓文氣憤的說。
「你說我功利我接受,做生意就應該功利。但說我沒品味就不敢苟同了,我自認品味不錯,只是不放在吃蛋糕上。」
「也是,你對女人確有品味,但對蛋糕卻品味極差,不幸做的是蛋糕生意,把所有人的品味都弄壞了。」梓文嘲諷Richard說。
「我沒有把人的品味弄壞,只是配合市場的需求。你看我的銷售不是比你成功嗎?分店開得到處都是。這就是做生意。」
「那只能說明這裡的人都沒品味,他們是吃生意,不是吃蛋糕﹗」梓文愈說愈激,頓了一下續說:「我的蛋糕賣得不及你好,是因為我交不起租金在人流多的商場開店,又沒錢做宣傳,結果知道這裡的人不多,更沒錢長期培養食家,提升他們的品味。」
「你說我沒有提升品味?我有呀﹗現在有這麼多人到外國旅遊,怎可能不提升?最近就請師傅做了好幾款法國經典蛋糕。」李繼續反駁。
「是啊,你做的black forest,既沒kirsch又無櫻桃,竟用啫喱代替那麼低檔;牛角包本來只有一種,但只要用了發酵酥皮麵團,你們就不論什麼糕點都叫croissant;最可惡的是所謂的聖安娜蛋糕,做法對不對不說,人家的名字根本不是這讀,正確的發音是Saint Honoré,而且是個男聖人,卻被你們改了個女人名字。」
可能是用語太專業,梓文又說了些法文,Richard好像有點聽不懂,不知怎樣反駁,於是把目光投向我,似是問我明白否。我也皺起眉頭表示不懂。他只好說:「我只管業務,這些製作的內容,你和我公司的蛋糕師傅說吧。」
梓文得勢不饒人,轉向我說:「你看,他對蛋糕一竅不通,怎可托他出蛋糕書?這好比將文學家委托給文盲做介紹,真災難﹗」
Richard想再提出反駁,但我覺得這樣下去將無法收拾,於是向他說:「Richard,請你到外邊稍等,我先和梓文談談,待會再找你。」
Richard望了我一眼:「也好,我到車上等你。」
待Richard出了門,我轉和梓文說:「你不要這樣好嗎?人家是來幫你的,你為什麼總是這麼牛脾氣,不和人家爭吵不安心﹗」
「他幫我什麼?」
「出書呀﹗人家在經營上有經驗,可以給你出點主意。」
「你看他出了什麼主意?都是胡說八道。」
「但他說的也有一定道理。」
「你為什麼總是向著他,你和他怎麼啦?﹗」他開始失理性,竟然把話題扯到不知那裡。
「我和他怎麼啦?他不就是個熱心的熟客,想幫你一把﹗」
「他不是熱心,是對你熱情,你就喜歡這樣﹗」
「你蠻不講理﹗」
「他講理,你和他好去吧﹗」
我實在無法再忍了,拿起手袋轉身就往店外跑。李仍在等我,見我衝出來馬上駕車趨前,打開車門叫我上車。
「怎麼啦?哭了?」他隨即遞上手帕。
我接過手帕擦眼淚,什麼也說不出。
「對不起,今晚我又壞事了,本想和你好好討論出書的事,結果又惹你們爭吵。」
「不,你是一番好意的,都怪梓文難相處,辜負了你的一番好意。」
車行了一會,李又重新挑起話題:「嘉蓮,你這麼積極學習做蛋糕,究竟為什麼?」
此話令我回憶起最初的想法,不自覺地苦笑了一下說:「我曾經想過開自己的蛋糕店。」
「那很好呀﹗現在呢?」
「現在從梓文的蛋糕店逐漸體會到,開店原來有這麼多困難,我一個人是做不來的。」
「那放棄了?」
「也不能說放棄。我還是很喜歡做蛋糕的,本來打算協助梓文一起把店子做成功,達成我的夢想,誰知他是這麼頑固的人。唉﹗」
「我覺得他是有點藝術家脾氣,有才華的人通常都這樣。這本是值得欣賞的,但做生意就不適合了。」
「就是呀﹗我一直想說服他調整一下思想,堅持品味的同時,也要兼顧一下市場和客人需要。」
「你單是勸說沒用的,一定要做些具體的事情,用實例證明你的想法正確,然後才能改變他。」
「你再說明白點。」對Richard話我有點不解。
「你不是說曾想開蛋糕店嗎?那就應該繼續堅持,勇往直前地開店,證明你的經營方法可行。到時生意有了,再找他替你做蛋糕,不就是兩全其美嗎?」
「但我學做蛋糕仍未滿師,而且也沒有資金呀﹗」
「這不成問題,我可以全力支持你,要貨有貨,要錢有錢。你忘了我也是做蛋糕生意的嗎?」
「為什麼你對我這麼好,要這樣幫我?」
「因為我發覺我倆性格相近,可說是同一類人,幫你就好像幫自己一樣。」
他的話實在太出人意表,令我一時間緩不過來,不知怎樣回應。
「怎麼樣,接納我的建議嗎?要不,我們找個清靜的地方坐下,再好好的談。」
Richard這麼一說,倒令我突然清醒過來。從我上車開始,他一直沒交代要到那裡,我也沒留意,現在說要到清靜的地方,才令我意識出了問題,再看車外漆黑一片,更增加我的恐懼。
「不要,不要﹗你還是讓我回去好好想想,之後再從詳計議吧。」
「還是先談談吧。我知道前邊有個地方很好,很清靜,最適合思考問題。」
他愈說我愈怕,情急之下,我編了個藉口說:「不行,我今晚還約了朋友,現在快到時間了,必須回去。」
Richard無動於衷,繼續駕車前行。
我隨即從手袋拿出手機,假意說:「得先向朋友交代一聲。」
Richard仍然若無其事。太危險了,我真的要找人求救,誰好呢?突然想到珠迪,她那次對付張主任不是很有辦法嗎?就找她。電話駁通後,我不管珠迪明白不明白,一口氣地說有朋友把我載到郊外,與她相約可能要遲到,但要她必須等我,又借故說她可用手機GPS追蹤我的位置,這便知道我何時能抵達。
如此虛張聲勢果然有效,Richard終於改口說:「好了,好了,既然你和朋友有約,我也不阻你了,送你回去便是。你朋友住在哪裡?」
逾半小時後,我安全抵達珠迪寓所,她正在樓下等我。「終於見到你了﹗」我撲向珠迪懷抱。
Richard也跟隨下車,趨前向珠迪說:「我把嘉蓮送來了,希望沒讓你在街上久等吧。」
「李先生?」珠迪認出Richard。「沒有,沒有,我剛下來。」
「哦?我們見過面嗎?」他沒有認出珠迪。
「那次我們公司到你集團開會時見過,還交換了名片,你可能見的人多,想不起我了。我叫珠迪。」
「呀,珠迪﹗我記得,怪不得剛才見你時覺得這麼眼熟。」其實他未必記得珠迪。「好了,我送人的任務完成了,不阻礙你們聚會,先走了。」
珠迪一直站在門前目送李離開,還熱情地不停向他揮手,直至汽車在街角拐彎消失後才轉過頭來問我:「剛才發生什麼事?你在電話裡神神秘秘的,又說什麼用手機GPS追蹤你的位置,有這種功能嗎?」
「我看日劇有的。」
「這你也信?」之後她苦笑一下後再追問:「原來你是和李察豪在一起。他是否對你…。」
「沒有,沒有,什麼都沒有﹗不要胡思亂想。」經過一夜惶恐,我已不想重提此事,先到珠迪家休息片刻,之後就會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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